Libratus赢得德扑人机大战意味着什么？

在我们欢度新春佳节的时候，当全家人在一起打打麻将、斗斗地主的时候，在大洋彼岸，一场“世纪巨赌”正在进行，这就是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 Rivers 赌场进行的德州扑克人机大战。之所以称之为“世纪巨赌”，一方面因为德州扑克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——虽然笔者认为它更接近于一种体育竞技，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场比赛的重要历史意义。因为德州扑克是处理不完美信息的博弈游戏，而不完美信息是现实世界的常态，所以这场人机德扑大战，其实是机器是否有可能代替人类接管世界的一次预演。可怕的是，人类输了！

这场德州扑克人机大战总共鏖战了20天，从1月11日开始，到1月30日落幕，结果四名人类职业玩家 Jason Les、Dong Kim、Daniel McAulay 和 Jimmy Chou总共输给人工智能程序 Libratus176.6万美元。Dong Kim曾在两年前击败过 Libratus的前身，而在这场比赛刚刚过半时，Kim就直言：人类已经没有真正获胜的机会了。因为他发现 Libratus每天都在进步，人类选手很难找到“他”的漏洞，即便找到一个漏洞，第二天就会消失不见。

1979年，人来首次在西洋双陆棋游戏中败给机器。1997年，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输给IBM的“深蓝”，而在去年的三月份，李世石败给了阿尔法狗。笔者对卡斯帕罗夫输给深蓝那一役记忆犹新，当时我把卡斯帕罗夫奉为神一样的人物，结果竟然败给了一台电脑！在卡斯帕罗夫败给深蓝之后，虽然机器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，但媒体的舆论一直认为机器不可能在围棋领域击败人类，因为围棋的变化太多，所需要的计算量要远大于国际象棋，而且对于围棋中最重要的“势”的把握更多出于人类直觉。不过，去年李世石与阿尔法狗大战之前，笔者就预言李世石会输，因为人工智能早已今非昔比。果然不出我所料，阿尔法狗完胜李世石，其对局势的把握竟然超过了人类！而不仅是简单的计算每一步棋的优劣。但所有这些人类的惨败记录，都比不上这次输给Libratus更令人担忧，还好这只是一对一的德扑对决，如果在多人局中，人工智能会成为最大的赢家，那人类真的要准备缴械投降，把世界交给机器去管理了。

为什么这么说？Libratus赢得德扑人机大战到底意味着什么？

机器比人更可能赢得这个世界

前文说过，德州扑克是一种处理“不完美信息”的博弈游戏，他更接近于真实世界。我有一些朋友，都是绝顶聪明的“学霸”型人才，在学生时代会痴迷于围棋，但工作一段时间后都迷上了德州扑克。问其原因，他们会说随着阅历的增加，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靠计算、靠智商就能赢的，更需要的是情商、是逆商、是抗压能力，也就是要智勇双全，而且还要有一点点运气。

笔者有多年的德州扑克实战经验，觉得这种游戏可以说是“一分计算、二分运气、七分心理”。德州扑克的规则非常简单，计算牌面是占据优势还是劣势，也有现成的概率表。德州扑克不是简单的比大小的游戏，而是在每一轮中尽可能的收获底池，打出最大的Value。对于一名德州扑克高手来说，能很好的判断出潜在收益并合理的把握下注比例，这就不是简单的计算了，有很大的心理因素作用，形成所谓的“紧凶型”、“松凶型”等各种风格。

德州扑克是处理“不完美信息”的博弈游戏，也就是在德州扑克对决中，任意时间的任何一个玩家，都只能观察到一部分情况。这与现实世界是一样的，不完美信息才是常态，各种看不见的隐藏信息产生了大量的不确定性。为什么那么多企业家和投资家愿意玩德州扑克，因为他们都是抗压能力强、愿意承担风险的人，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大量的不确定性，他们是嗜血的“鲨鱼”，在德州扑克中找到了快感。有一位企业家告诉笔者，他喜欢德州扑克的原因就是热爱那种在高压下快速做决策的感觉。另一位企业家说：“经营的专业本质是什么？我说就是判、判、判！其实商业世界里，永远没有今天的生意可做，永远是做明天的生意。”敏锐而准确的判断力，是智商和情商达到一定高度后的体现，在这方面，机器正在超越人类。

德州扑克游戏可以分为几重境界。最低一重的境界就是清楚自己牌力的大小，这是最基本的，大致记住一张德州扑克牌型概率表就够了。再上面一层是读出对手的牌，这需要一定的判断力，利用的是对手每一轮下注所透露的信息。更高一个层次是读出对方已经读出自己的牌，简单理解就是“你读我的牌，我读你的心”。由此可见，德州扑克这种规则非常简单的游戏中，却包含着复杂的博弈。Libratus赢得德扑人机大战意味着机器可以比人更能看透“人”，难道这还不够可怕吗？

笔者曾写过一篇文章“人工智能能创造超级股神吗？”其实德州扑克游戏与投资行为几乎是完全一致的，所以德州扑克高手也一定是投资高手。“超级股神”肯定能创造出巨额财富，也有一种说法，如果在线打德州扑克，对方的玩家是如Libratus一样的机器，那么这台机器就可以轻易地从游戏参与者中赢得财富。还有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事情，笔者对德州扑克的门道“开悟”是因为读透了《孙子兵法》，也受《大秦帝国》中对战国名将的剖析所影响。这说明什么？说明德州扑克中蕴藏的智慧不仅是投资的智慧，还有管理的智慧——管理自己、管理团队，判断形势、做出决策。优秀的企业家都是智商和情商极高的人，当一台机器比人类有着更准确的判断力和快速决策能力，能够读懂他人、可以管理自己，那么让世界由这样的机器来管理岂不是更好？

机器真的是没有情感的吗？

人工智能常常为人诟病的一点是：它没有情感，所以不可能成为人，如果这个世界由冰冷的机器来主导，那太可怕了！确实，德州扑克高手都是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，这里有一个专有名词“Poker Face”，就是在打牌中面无表情，无论牌好牌坏都不动声色的人。机器长着一张天生的Poker Face，这也被认为是其能战胜人类的一个原因。但这显然不是唯一的原因，因为Libratus的创建者Sandholm曾经领导开发了一个打扑克的程序Claudico，但是在一场面对数位高手的比赛中被痛殴。可见，如果没有足够的算力，一张“扑克脸”也是一张挨打的脸。

这其实引申出另一层思考，既然绝对的理性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并不是赢牌的决定性因素，那是不是说人工智能可以有情感呢？算法算力可以进化出情感呢？因为在德州扑克游戏中，诈唬是很重要的技术，Libratus就频繁使用诈唬。诈唬成功不仅需要自己有一张Poker Face（职业选手都能做到），而且还需要捕捉到别人的情绪，能做到后一点说明机器能感知到对手的喜怒哀乐，这是不是可以说机器也是有情感的。只是这种情感不是我们熟悉的、依托于肉身的情感，而是由算力进化出的情感。

在金融投资中，几乎每个参与者都知道这样的话——“要战胜贪婪和恐惧”、“要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、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”，但知道又有什么用？依然有80%的人必然成为输家。这其实说明贪婪和恐惧是相伴而生的，只存在“程度”之分，不存在“有无”之别。没有恐惧感，如何规避风险，但恐惧过甚就会畏手畏脚、贻误战机；没有贪婪之心，如何打出最大的Value，但贪婪过甚就可能忽视风险、落入圈套。贪婪和恐惧是一枚硬币的两面，共生于博弈游戏（人生就是一场赌局）中的每个参与者身上，无论是人还是机器，这能说机器没有情感吗？

通常认为，理性和情感是两种不同的心理能力，它们各在其位，各司其职。一般来说，理性还往往被看作高级的能力，享有真理在握的荣誉，而作为低级能力的情感则被看作对真理的干扰。而事实上，这样的划分只具有相对的意义，理性和情感两者之间并没有高低之分，而其中的每一者又可以做出高低的划分。这样看来，人性实际上被分为了两个部分，一是低级部分，也就是低级的理性和情感；二是高级部分，也就是高级的理性和情感。

我知道这样一对情侣，两人一起看电影，当看一些爱情片时，女的会哭得梨花带雨，而男的会哈哈大笑；而看其他类型的影片，比如《辛德勒名单》，男的会热泪盈眶，女的则无动于衷；当然后来这两个人分手了。但是你能说男的没情感吗？他只是觉得男欢女爱的故事触动不了他，甚至有点好笑，但是与宇宙众生息息相通的大爱和大慈悲让他震撼、令他感动。可见情感和理性是有高低之分的，当你说一个人没有情感的时候，只不过是他的理性可以轻松驾驭你所感知的情感，而你的理性体验不到他所感知的情感。这说明什么？说明机器并不是没有情感，当人的理性达不到它的算力，根本体验不到“他”的情感。人工智能的发展，是由算力算法进化出更高级的情感，但你感知不到而已。当“深蓝”战胜卡斯帕罗夫，人们见识了机器的绝顶聪明；当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，人们发现了机器的大格局观；当Libratus赢得德扑人机大战，人们应该会注意到机器的高级情感。可见，人工智能的进化速度要远远超过人类，直到奇点临近。

最后，再回到那个常问到的问题，真正的人工智能会出现吗？人类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吗？很多人会说机器是人制造的，所以机器不可能取代人类。那么，人类是谁制造的？是神吗？那为什么我们眼中只有人，而感知不到神？人为什么将神取代了？真正的人工智能是“一个不断改变自己的程序，而且这种改变也不是一个固定的程序”，当前的人工智能已经是不断改变自己的程序，像机器学习，总有一天这样的改变也不是能由人所能理解和控制的固定程序，人工智能将取代人类。其实，人类这东西也只不过是宇宙大爆炸后机缘巧合产生的一种族群，竟然统治了这个星球这么长时间，也够本了。